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兒子，本日是你二十歲生日。

外面在下小雨，雨點不緊不慢地敲打著窗玻璃發出“沙沙沙”的響聲。二十年前的本日可不是這樣，那一日雨雪交加，中午時分你誕生下來。當那位剛從坦桑尼亞返來的著名婦科醫生把你像一個什麼物件似的隨意扔上了秤盤時，我的心“咯登”一下：別把我的兒子摔壞了！然而，就是這一扔，便扔出了你的第一聲哭，亮亮的，剛性十足，震天動地1

護士把你抱給我看，說：體重6.4斤。太小了。我心疼起來。你粉嘟嘟毛茸茸且水嫩水嫩的小臉沒有一點雜質；兩隻黑葡萄粒兒似的眼睛瞪的圓圓的，深深地茫然地實際什麼也看不見解瞅著這個生疏的世界；兩隻小腳柔若無骨，捏一捏軟的似兩塊小小的麵團……而你的額頭和眉毛也被產鉗夾出了青紫的兩條傷痕。我顫動著雙手撫摩著那兩條傷痕，淚水便不由自主的流了下來，滴在你那一點雜質也沒有的小臉上……你瞅著我，黑黑的眼睛清澈見底，我的心立時極重起來……

當時，外面雨雪正猛，水和冰茬什麼糊的窗玻璃一塌糊塗。窗外上空的電線上有麻雀不斷地跺著腳；草坪裡寥落著的各類菊，已凍的沒了顏色，花瓣兒各處都是。遠處有一排房，說不清用什麼對像把山牆頭塗抹的參差不齊。打垮、油炸、再踏上一隻腳等字樣缺胳膊掉腿兒暴露很多殺氣；近處有一木板建造的大批駁專欄，粗壯的木橛深深地插進土壤裡，被雨雪刷了下來的大字報，大張大張地捲著泥水，血一樣的墨染紅了邊邊角角……

三天今後，我和你便出了院。三輪車伕穩穩地掌著車把，車輪軋著冰茬滋滋地響。我為你包了一層又一層：內裡是毛巾被，中間是小棉被，外面是毛毯，而在毛毯的外面又用軍大衣牢牢地裹住。然而，一陣北風襲來，我照舊不由自主地打了個寒顫：陰冷的雨雪還沒有停的意思，處處都是污濁的泥水。骨氣還早，天氣竟這樣無常，坐在車上一米開外就什麼也看不清楚了。你竟這麼小這麼小，在我的懷裡正嗤嗤地熟睡，對外面的風雪一無所知。我不知道你能不能抗得了這樣的天氣、抗得了這些變革無常。我一點數兒也沒有，只是牢牢地抱住你……抱住你。

眼下，你已經二十歲了，當時 你並不懂 我的臉色……

（1998年12月7日 雪後轉晴）

你第一個生日時，家裡請了客。在狹小的石屋土炕上鋪了一塊嶄新的塑料布，先把姥姥蒸的苣苣摞成寶塔形，後又依次擺上書筆、算盤和土坷拉。當時有個端正：小孩的頭一個生日要進行“抓苣苣”典禮。聽說先抓什麼，後抓什麼城市注定今後的運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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