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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明過後，不消幾日便是三月三。隻身在外，每逢這日便遙思兒時在老家過節的情景。從前一直不懂三月三是什麼節日。只知每到此時，母親便會去郊區採一些名曰“薺菜”，葉子若心形指甲蓋大小的野菜回來放在鍋裡拌混雞蛋熬煮並適量放些許紅糖。每每煮成掀開鍋蓋，鼻息盡付濃郁薺菜清香，不覺使人食指大動，方啖幾碗尚能罷休。

只如今，旅居異鄉，時常念起當年情景，備感寂寥。適逢春風化雨，柳色青青時，應念昔日不解之緣故，遂查翻典籍，欲解兒時之慮。

有書曰“三月初三古稱上巳節，是一個紀念黃帝的節日。相傳三月三是黃帝的誕辰，中國自古有“二月二，龍抬頭；三月三，生軒轅”的說法。”許這是古籍之說法，無從查證。只記少時，在家常於這一時節邀朋喚友，結伴去郊區山野踏青折柳，沐春風四野，摘杜鵑於鮮妍。母親也常喚我們姐弟三個，不許老窩在家裡不出去，變著法子的催我們出去走動捕風。

許是遺傳吧，我們姐弟三個性格都有些靦腆內向，少時不喜出去和小朋友們廝混。整日在家纏綿於書籍電視。自己獨樂於一方天地。也只是春天，有莫大的吸引力。柳綠花紅，萬物復甦，連空氣中都有淡淡的野花香味，勾動著我們這幾個死宅家裡的孩子的心都怒放了。於是急急背著涼白開和幾樣零嘴，滿心憧憬的朝著郊野狂奔去了。

“清明上巳西湖好，滿目繁華。爭道誰家。綠柳朱輪走鈿車。遊人日暮相將去，醒醉喧嘩。”想來古時，人們便有三月三踏青遊玩的習俗吧。城市裡鋼筋水泥車水馬龍，如今想尋找兒時的趣致已然不能。人生天地間，忽如遠行客。莫不如此情此景。

我總是在想，那些年純粹的心境。不期冀於物質名望，不慕求塵世之浮華。只匍匐於自己的一角天地。朝起求學，暮至歸家。沒有柴米油鹽一干瑣事的煩擾，沒有工作世故人情的衍生的喧囂。春秋輪換，恬然歲月靜好。

總是不經意的回首，才恍然發覺兒時無憂的日子離我已經是那般遙遠迷茫。我撐著傘走在綠化帶中。人工的花柳一樣嬌嫩，青翠。只是腦海裡，那些年折過的野花垂柳綠絲絛一應潮水般湧現。許是自己生來就是念舊的女子，竟覺入眼的花花草草概不如兒時清新美麗。

偶有夢魘，魂回生身之地。夏日於祖母家中避暑。拿著竹枝簡制的掃帚，也不顧祖母殷殷叫喚“打傘，莫曬傷了。”就奔田間菜地的野蝶撲去了。蝶兒忽起忽落，心思也跟著跌宕。偶有動作敏捷之期，撲得一蝶，用樹葉包住手指夾起蝶翅細細打量。如今憶起，不覺嗤嗤一笑。幼時總以為蝶兒翅斑斕，是以為有劇毒，遂從不敢徒手拈之。打量仔細了，又眼見蝶兒肢須蜷縮，甚為可憐，遂放之。並自許良人，其心甚善。然次日，見之有蜻蜓蝴蝶之流又復撲之，如此循環。

幼時，許是真心良善吧。只如今年齡見長，心態也日漸滄桑。工作人情，無一不是帶著世故的面具。手握著無人可解的荒涼，面帶著隨時可見的微笑。只心裡明白，笑就是那人前的一個表情，無關什麼心情。

無人的時候靠著椅子，懷想彼時，那百花齊放，清新襲面的春天，那母親捧著送至桌前熱氣騰騰的薺菜雞蛋，那放飛了的彩蝶，逗過的小螞蟻，摘過的野杜鵑，禍害過的小魚小蝦，那放在文具盒底層養過的三條蠶寶寶，那費勁辛苦尋來的桑葉。往事一樁樁一件件都在腦海層層上演。恍恍惚惚，懵懵懂懂，無盡的意趣。

念往昔，繁華已盡，徒留長大的自己悵然躊躇。三月三，在異鄉，突然很想念在家的親人，何時沒有事物的煩擾，回家去嘗一次母親煮的薺菜雞蛋。也算是慰藉一下如今陌生的自己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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