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孫師傅

時間:08-03 08:32 閱讀:
一九六八年秋。一天上 午第二節課 後,聽同學說外面有人找我 。 來到操場,見冬青旁立著一個壯實的中年大漢。他頭戴單布帽,身穿淺藍中山裝,黑黑的皮膚,大大的眼睛。見了我,拿出工作證,自我介紹後說明來意。原話記不清,反正是母親捎口信來了。

原來這人是九江針織內衣廠工人,名叫孫鑫坤。過去當過警察,被造反派揪出,流放到我村。

關於他的歷史,政府早有定論。他是上海人。偽政府時為餬口,當警察。解放初又繼續當警察,三年後轉到工廠。六十年代為發展地方工業,調到九江工廠。

文革時,造反派自發組織到處都是。名頭響亮,什麼衛東兵團,什麼紅造司‘、什麼警紅司。濫刻公章,權力無邊。只要歷史有點什麼,或者造反不積極,都有危險。原單位領導,是走資派,更是鬥爭對象。總之只要一人振臂高呼;打倒某某。所有的人馬上響應。老孫偽警,屬牛鬼蛇神,揪鬥,流放。原妻怕牽連,與他劃界線---離婚

城市生活大半輩子,清理到農村,無依無靠。老孫太可憐了。工廠有食堂,想什麼菜點什麼菜;家裡有妻子做飯。現在是四 類分子,又是農村,一切得靠自己。自己壘灶,幾 塊 土磚放一口鍋。 柴要上山砍。他沒見過砍柴,初次上山,只檢了一把枯枝,還是別人幫捆的。別人一擔,他扛一小捆,馱不像馱,背不像背,引得一路人看西洋鏡似的看他。

再看幹農活。農活不外乎鋤鏟犁耙。就說犁田吧,不說使喚牛,就是 給牛上軛頭,他 都學了好一陣。 一上午在水田要摔上幾回,弄得每天都是泥菩薩。吃了苦,挨了罵,整天混不到人家一半工。自然沒有零花錢。上海的妹妹寄點錢給他,也只買經濟煙,而且 一支要分幾回抽。

生活生產夠他受的吧,這還不算。還要常常挨鬥,這才是擔驚受怕的事。擔心哪會兒沒有答好,會招來一頓拳腳或什麼體罰。戴高帽,掛木牌,敲鑼遊街是常有的事。大隊義務工也多,全是四類分子干。頭頭隨意點下名,你就得一溜小跑,口中一個響亮的‘有’,否則會招來一記耳光。我親眼見過一次幕:頭頭翹著二郎腿,睥睨著眼,口一咧:

“老孫”

老孫搶上幾步,一個立正,口中一個響亮的“有!”

頭頭命令:“學馬叫”,老孫真的 學馬叫了幾聲。這叫什麼事,把人當牲口戲虐。

只一年功夫,一百六十多斤的大漢,只剩百來斤的骨架。他內心在流血。

隔壁有個寡婦很是同情他..在他受寒發熱時,偷偷的送來一碗薑湯;衣服破了,她也抽空給縫一縫 ;逢年過節,她更是端上一碗好吃的讓他嘗嘗。老孫哭了,他感激這世間竟然還存一點人性的溫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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