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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橋遺夢

時間:06-24 08:23 閱讀:
上學路上,要過一道溪,名叫野桃溪。

溪不寬,約兩丈閣下。平日裡,一線溪水,款款地流到壩子裡,柔柔得像綢像緞,安靜得宛如靜止了一樣。在溪流上安頓幾個石頭,不消渡水,就能已往。這種石頭,凡是當場取材,以鵝卵石為主,隔斷約一步閣下,行走起來一跳一跳的,我們叫做跳石。溪水被跳石支解,似不興奮,嘟嚨著翻起幾朵小小的浪花,又急匆慌忙地融為一體,繼承款款地向遠方流去。

搭跳石的處所,小溪剛好從這兒轉彎。溪水常年累月的沖刷,形成一個不小的潭。潭深約三米,狀如圓錐形鐵鍋,一潭碧水,清亮得有如一面鏡子,倒影著遠山近樹,連雲朵都映得清清楚楚。潭上有一棵老李樹,枝繁葉茂。艷陽高照的日子,潭裡就像撒下了點點碎金,奇幻而瑰麗。

溪裡有魚,大多在一拃上下。游動時,老是一群一群的,二三十條不等。有時侯,它們悄悄地漂流在水中,小嘴一張一翕,薄如蟬翼的鰭輕輕擺動,十分可愛。有時侯,它們又像得了下令似的,舉辦著集團賽跑,速度快得驚人,潭面也隨之出現輪輪蕩漾。最美的魚,叫桃花魚,嘴與背,艷如桃花,肚皮卻在白色的底子上泛著奇異的綠色。春天裡,這種魚常在水面滑翔,演出絕技。它不時飛離水面。“忽喇”一下,打一個大度的挺,然後一頭鑽進水底。

一下暴雨,山洪暴發,野桃溪就釀成了別的的一個樣子。山洪有如一頭暴怒的野獸,在狹窄的河流左衝右突,呼嘯著,咆哮著,掀起驚濤駭浪,山鳴谷應,轟響迴盪。咫尺之隔,通途淪為天塹,要過溪的人只有望溪興歎。自然,我們也就不消上學,可以光明正大地恣意地玩耍了。

為了利便我們這些孩子上學,厥後,大隊(此刻叫村)在溪上架起了一座橋。那橋,像吊腳樓,我們稱它為屋橋。橋寬約一丈。橋樑是兩根徑尺的楠木,並排橫在小溪上,一端牢靠在堤上,一端用大鐵釘鉚在大石上。四根立在楠木上的木柱組成屋橋的主架,屋簷呈人字,杉樹皮包圍。楠木上平鋪著木板,對縫整齊,用桐油油過,閃閃發光。橋邊有護欄,屋內有牢靠著的兩排條椅。

春夏之際,桃紅李白,稻子如茵,柳影婆娑,綠水平常,把屋橋裝點得如詩如畫,仙境一般。

放學了,我們飛馳到溪邊,書包往屋橋一扔,便脫得赤條條的,一個接一個蹦到潭裡,水花砸得滿天飛,潭裡便四散一溪天真的野笑。稍大的女孩子,老是蒙著眼,咒罵著,做賊似的丟魂失魄跌跌撞撞地跑過屋橋。誰也不在意她們。

我們恣意地享受著溪水的清涼,變著格式地嬉戲。也有玩得特此外時候,赤條條的一排排站在潭邊比撒尿,看誰尿得高,射得遠。一股股水柱沖天而起,劃著弧線,落進水裡,濺起一圈一圈的水花。有一個乳名叫冬生的最鋒利,他能尿得齊眉高,五六尺遠,我們給他取了一個“水槍”的外號,我至今還記得。

在潭中泡軟了,泡酥了,困勁就湧了上來,我們便一個個連續爬上屋橋,穿上衣褲,躺在椅上,趴在木板上,呼呼大睡。清風習習,溪水潺潺,含糊回到年少,置身搖籃,說不出的舒服、愜意,眨個眼,便酣聲四起,進入甜美的夢境。有時候,就不免睡過了頭,一覺醒來,已是星光耀煌燦爛,月上梢頭,便慌慌地提起書包,沒命地發足疾走。挨罵是不免的了,只求老天保佑,少挨幾巴掌少受幾篾片。

入秋了,溪水涼起來,我們不再下到水裡,就在屋橋上停留,玩“抓子”、“下乘三棋”的遊戲。這時候,女孩子也可以來湊熱鬧。各人東一堆西一堆,吵喧華鬧,伙著玩。

屋橋邊有一李姓人家,幾個女孩一個比一個長得悅目。最小的一個,和我同齡,在一個班上唸書,長得和畫兒裡的人一般。和她一路,我老是很端正,變了一小我私家似的。她抵家了,我還得走很遠的路,心裡像是若有所失。此刻想來,是既溫馨,又可笑。

一年夏天,暴雨肆虐,激發了特大的山洪,大水沉沒了境界,衝垮了階梯,捲走了屋橋。沒了屋橋,一漲水,我就不能上學,家裡便把我轉到了就近的一所不消過河的學校唸書。

從此,野桃溪上再沒有架過橋,我也再沒有見過這樣瑰麗的橋。屋橋就永遠地瑰麗在我的影像裡,宛然一個瑰麗的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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